平凡中的真情 ──護佐陳櫻花──

陳櫻花,人如其名,典型的阿美族美女,大眼睛、分明的臉部輪廓,活潑大方又帶些靦腆的個性,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年輕許多,這是我見到陳櫻花的第一印象。

 

民國七十二年,三十歲的她來到聖母醫院。那是她第一次接觸天主教機構,第一次見到修女。 「我從來沒有碰到過修女,跟我面談的是艾珂瑛修女,那是我第一次碰到修女,給我的感覺是修女好慈祥,艾修女問我一些問題,好客氣、好慈祥,我那時候很瘦,艾修女還關心的問我是不是有什麼病!」三天後櫻花接到通知,進入天主教醫院工作,她的感覺是新鮮而興奮的。  侃侃而談,是我對櫻花的第二個印象。

 

本身是基督教徒的櫻花,初中畢業後,接受花蓮基督教芥菜總會辦的護理訓練,那是針對沒有升學能力的原住民青年,提供護理及幼保的專業訓練,三年的修業期間,免費提供教學與吃住。 畢業後,櫻花在台東基督教醫院工作了三年,之後,她走入婚姻,隨先生去台北生活,在新店的真光教養院工作一年,隨後又回到生長的台東,在聖母醫院一待就是二十年。  

剛進醫院的櫻花,是在內科病房服務,那時候令她印象最深刻的,是一切都很刻苦,「修女們一直付出,一直付出,那時候來醫院的病患,絕大多數都是很窮很窮的原住民,印象很深刻的是一個原住民年輕人,車禍受傷,下半身不遂,那時候還沒有勞保、健保,醫療費用都是要現金,他哪裡有錢?!我記得在基督教醫院工作的時候,病人一進醫院就要先交保證金,這裡都不收保證金!」 當時的醫院為了照顧窮困的病人,醫藥費低廉不說,很多病人根本付不出醫藥費,造成許多呆帳。因此院方只好處處節省開銷,尤其在材料方面,總是能省則省。

 

像用過即丟的醫療手套,除非必要,能不用就不用。「例如替病人洗澡、擦大便、擦屁股,修女都不帶手套,我們也只好跟著不用,即使非不得已,用完了手套還要洗乾淨,送到消毒室,由工作人員再洗一遍,然後消毒,手套如果破了也捨不得丟,我們會利用空暇,幫忙補手套。」 如此刻苦的歲月,在櫻花的工作經驗中,留下了特別深刻的印象。

 

「那時候薪資也很低,我們也不曉得為什麼,也沒有計較就一直做,一直做,直到一段時間之後,一位小姐因為不滿意薪水離職了,我們才調薪。」 櫻花感觸很深,看著這些外國修女,不求回報的照顧貧困的病患,那樣的情懷觸動著她,卻也令她無法理解。

 

「病人沒有衣服,就送衣服;一群蘭嶼的同胞過來,當時擔任院長的馬克裴修女就安排他們吃、住,蘭嶼的同胞特別喜歡馬修女。」 據說,直到現在只要有修女到了蘭嶼,一下飛機,就會聽到蘭嶼的原住民親切的喚著馬修女長馬修女短,在蘭嶼民眾的心中,「馬修女」已經成為一個標記,一個象徵,只要是妳是修女,妳就是「馬修女」,妳就代表了慈愛! 除了馬克裴修女,在櫻花的心中,艾珂瑛修女是另一個慈愛的典型。大約八年前,櫻花跟著艾修女跑了一個月的居家護理,就舉手投降了。早期的居家護理沒有任何的經費補助,完全是奉獻,艾修女一個人上山下海的,毫無怨言。

 

「例如我們到兩個獨居老人的家裡,孩子都不在身邊,生活環境真的是很惡劣,艾修女一到,二話不說,袖子捲一捲,就蹲在地上洗床單、洗衣服,我即使心中再不願意,也不得不跟著做,那時候心理真的是會感動,這個外國的老修女,竟然這樣照顧自己的同胞。」 櫻花回憶那一個月的工作,艾修女是麻醉師,櫻花是她的助理,空檔的時候,就外出跑居家護理,有時候接到緊急的開刀通知,得大老遠飆車回醫院,連年輕力健的她都大喊吃不消,艾修女卻從不以為苦,也從不叫累!

 

櫻花坦承,要跟上艾修女的腳步,恐怕還有好大一段距離。

 

在櫻花的想像中,修女是聖潔、不可侵犯的;實際接觸後,修女們的溫柔親切,對員工噓寒問暖,給予鼓勵,甚至為自己祈禱,讓她感受到的是母親般的慈愛。而修女對工作的努力和認真,也給了她深刻的體認。 例如艾修女會嚴格的要求員工對病人的服務態度,即使病人再髒、再臭,也不能表現出一絲害怕或距離,也許,正是這種又愛又敬的心情,讓櫻花駐留在工作崗位二十年而不倦。 櫻花在醫院的工作,以門診跟診的時間最長,收穫也最大。她談到在內科門診時跟著柯彼得醫生工作,被訓練得動作快而準,動作慢了柯醫師可是不留情面的直接訓斥,病人是等不得的。但是工作之餘,柯醫師也毫不吝惜地教導醫學方面的知識,令她學習甚多。

 

在她的心目中,柯醫師是個很有良心的醫生。 「有時候柯醫師會直接告訴病人,你沒病!他不會隨便亂給藥,他很重視衛教,會耐心的跟病人解釋哪些藥吃了沒有意義,剛開始病人聽了很生氣,一段時間之後,慢慢就了解柯醫師是對的。有病人在外面吃很多藥,腎臟功能都壞掉了,來找柯醫師,把他給救活了!」 櫻花感性的語氣中透露出尊敬與驕傲,柯醫師只是其中的一個代表,在她的經驗中,這裡所有的醫生都是良心醫生!

 

又如婦產科的吳博霖醫師,也是公認對病人好得沒話講的醫師,今年二月,吳醫師離職,產科結束,櫻花的不捨之情溢於言表。

 

櫻花活潑開朗的個性,加上她原住民的身分,使得她在和病人長期的互動中,有了很好的默契。有時候病人一打開診門見到小姐不對,就知道自己掛錯科了;或者遇到代班的護士,病人還會關心的詢問:「那個醫生的小姐呢?」這樣特有的人情味,在聖母醫院卻是平常。

 

櫻花向我解釋其中的理由,「病人會比較喜歡我們,因為台東的原住民比較多,跟我們可以溝通,來醫院比較不會惶恐,擔心說不知道該怎麼辦,他們知道這裡有幾個小姐會說阿美語。

 

像遇到排彎族或是布農族,就用簡單的日語跟他們溝通,同樣是原住民,感覺上會比較親近。」 在這裡,醫病關係是充滿人味的;醫院對員工的管理與照顧,也是充滿人味的,像個大家庭般。 就像醫院面臨轉型及財務困難,醫院想盡辦法為這些沒有護士執照的老員工做適當的安排,在各個企業體一片裁員聲中,聖母醫院卻是上上下下裡裡外外如命運共同體般,共濟同舟。

 

因此,當醫院宣佈產科結束時,所有員工的心裡都是難過與不捨,「在台東,聽到聖母醫院,就說是生孩子的地方!」櫻花對於以產科起家的聖母醫院,第一個關門的竟然是產科,心中好不唏噓啊!

 

然而,令她感動的是,即使醫院的困境已經迫在眉睫,修女們還是不願改變她們服務的精神,正如院長所言:「我們要幫助窮人到最後一個窮人!」櫻花心中不禁吶喊:我們自己都快吃不飽了,還一直要幫助窮人!

 

然而,當我問她認同這樣的精神嗎?她卻回答:「沒有這樣的傻瓜,沒有這樣的醫院,病人真的很可憐,現在的醫院都是以營利為目的,沒有錢沒有人要服務。我們的病人不像大醫院那麼多,可是會來這裡的,真的是很窮苦的人,我們的醫院要是關門了,那些病人怎麼辦?」 看來身為聖母醫院的一份子,沒有那份痴傻,是不會留下來的。

 

「有時候自己會很難過,很想哭,修女們大可以回國去享受啊!為什麼來這裡做人家不願意做的事情?」也許,櫻花更不明白的是,為什麼自己心中也有如此的感動吧! 面對醫院可能減薪的壓力,許多人走了,留下來的,誠如櫻花所言,不是錢的問題,「好幾年沒有領年終獎金了,我們留下來的沒有人抱怨,因為我們把這裡當作第二個家,是因為那份情!」櫻花說。

 

即使離開,她也不會再找別的工作,選擇留下,是要和醫院一起努力,度過難關。 櫻花也許永遠無法企及修女們的境界,但平凡如她,又何嘗不也擁有一份令人感動的真情呢?!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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